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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月之恋

地月之恋

如果樱在目睹身裹艳红丝质连衣裙的阿妙以及得意洋洋地占据了新房的西式高脚白色家具后竟然尚未露出一丝惊异神色——那么缠绕在她身上的全部记忆之链不是被蓄意地切断,就是在无意识之间被暗暗替换了其中关键的环节。

“怎么,丫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傻眼了?”

阿妙撇着粗野而刻意妆红的嘴唇,一脸得色与肢体的激烈颤动毫无遮蔽。

“是......是没见过.......没见过......连桌子都是白花花的........”

樱微笑着,忸怩着。穿着破旧运动鞋的脚始终不敢踏上那一尘不染的红木地板。

母亲今天确实是前所未有的欢喜——往常若是被不守规矩的客人揩油或是与醉酒的水生吵闹咆哮之时,便是一口一个“小婊(w)子”“小母(w)狗”——如此亲切而宠溺的“丫头”二字却尚未从那张满口黄黑龅牙的口中诞生过。

“那.......妈,我今天多做点菜......我们一家人.......一家人好好吃上一顿.......”

“一家人”三字带着恍然而模糊地欢喜的气息从樱的口中怯怯地诞生。

也许她从来没有把水生——这个暴戾而阴郁的男人当成过自己的亲人。然而母亲那欣喜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却令她感到一丝久远而模糊的温暖。她似乎只记得一个只在自己那隐秘而充满离奇梦境的水下王国存在着的克琳希德——虚妄的温暖——现下是来自母亲的确实而具体的温暖,来自这个厌恶已久的家庭的温暖。

“别傻站在门口!先进来,去你房间把衣服换了!老娘我给你挑的新衣服!马上我和你爹带小虎出去买玩具,你在家里头把饭做好.......哎哎哎!把拖鞋换了!算了算了,你的袜子又是脏的......去厕所里把澡洗了!哎呀,我们家安了个冲水的,这下子就不用去老幺那个烂地方冲了......”

阿妙唠唠叨叨地扯开地上一个硬纸板鞋盒,一把拉出两只打蜡打得锃亮的黑漆高跟鞋。

“在城里呆了这么多年了,天天看人家穿高档货,老娘淘地摊货?嘿,现下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娘也穿着去商场里走上这么一转,叫那些阔太太也看看老娘发达的时辰.....”

“妈,这高跟鞋的跟也太高了些.......我们学校里的化学老师是最会打扮的,你这跟比她的鞋跟还高,这......”

“你把你妈当什么了,死丫头?别没口子胡说八道!你妈只是命不好,没投胎在阔人家里,也没念过书——那又怎么样?我现在阔了,是阔人,那阔人自然就有了阔气,高跟鞋怎么?我这样的阔人都还穿不得?”

“是是,真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樱微笑着看着气急败坏地把尺寸过小的高跟鞋费力地往脚上套的阿妙。

“别耍嘴皮子!去洗澡!然后做饭,别给我偷懒!小心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妈,你们好好去逛吧。”

就连经过盯着电视手舞足蹈的虎哥身畔时,樱也浑然不似往常那般对无理取闹、自我中心的弟弟生起过多的厌憎——也许,这才是一家人应该有的样子......

打开温暖的橘色电灯,关上红木和毛玻璃镶嵌的浴室门。心情平复了些许的樱这才发现自己同这套百余平方米的豪阔新房的格格不入——抬眼便是镜中那套洗得泛白的校服,低头便是有些染上洗刷不去的黑色污渍的白袜,散乱与汗污的头发反射着一抹怪异的油光——

樱有些羞怯地转过了身,不敢直视镜中的自己——从前是觉得镜中的自己过分陌生,目下是觉得那个虚像熟悉得令人厌恶。她迅速解开校服的拉链,褪下内衬的沾染着油渍的单调白衬衫,解开尺寸偏小的乳罩的扣带——橙色的光晕之下,线条柔和的锁骨、象牙般柔腻的乳(w)房表皮与桃红色的乳(w)晕仿佛披上了一顶夕阳色的帐幔,她从未——任何人也从未预见到数年后这样圣洁与颓靡混合的雅致艺术品会被暴力抹上不可消除的丑恶印痕。

光洁而肌肉结实的腿部也在肥大的校裤被弃置一旁后露出秘藏的美貌来,细长而骨感的脚趾俏皮地伸缩着。四溅的水珠与窗口的阳光汇成模糊的虹彩,在少女雪砌般的胴体之上流淌光华。远处的客厅传来吵闹与闭门的哗然声响——看来母亲和小虎已经离开了呢。

樱往浸湿而服帖的短发上抹着膏状的洗发水,清新的气味令她莫名地愉悦起来——这种偶然的愉悦忽然又转向恒常的落寞——她突然想起偶然降临在平淡生活之中的克琳希德,她似乎始终在用一种近似哲学家的头脑反思着自己比克琳希德本人更为变幻莫测的意识迁流——

她觉得自己过去一定是长期处于一种间歇性的神经焦虑与谵妄状态:或许越来越多的阴影满怀不可测的恶意投射在她负重前行的道路上——在这呼吸也无法持存的苦难当口,人们那满怀欲望的双眼已经疲倦到了不敢一瞥未来光景的境地:那里因填塞着更多未知的恐惧而显得阴暗,又或许那就是真真切切的深不可测的黑暗呢?怯懦的理性失去把握世界全体的勇气,唯一的道路便是关注它曾拥有和把握——甚至可以心安理得地篡改的——一切飘零如羽毛的记忆。樱清晰地记得遥远而切近的东历19世纪——当实证主义的惊涛骇浪将原本安息在田园牧歌与骑士传说荫蔽之下的世界剥离并使之暴露出机械的内骨骼之时,肮脏的血污也降临在沉浸在罪恶冰水里的人类身上——此时此刻怀着渺茫的希望,浪漫主义开始回溯到远古宗教教义与晦涩诗歌笼罩的人类童年,纵使那里也有此时此刻的血污——

水生、阿妙、虎哥、鸡姐、初中教员........沾染血污的心脏哀呼弥赛亚与乌托邦,纵然克琳希德不过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她的形象也必须成为樱所幻象的如此这般——即使只是在头脑里。在那里,愚昧而喜悦的少女拾起记忆荒原上的每一块以幻觉浇筑的残砖,奋力地建造足以阻断时光流逝的庞大神殿——在那里近乎歇斯底里地将脆弱的残影奉作拥有无限威灵的偶像——说到底,克琳希德未曾对自己做错过什么,不过是这颗已经病变的心灵的主观臆想不断地折磨着自己早已脆弱不堪的情感神经罢了。

其实只需把这一切统统忘却——克琳希德对于自己的意义并非是如此这般的重要——樱往腰肢上涂抹紫色的肥皂时如此这般地幻想着——自己对于自己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何况现下并非是孤独无依到了远古密教徒的那般模样:灯一直嘻嘻哈哈地陪伴着自己;家人的态度也渐趋柔和,现世的幸福似乎已经令虚幻的神殿失去其栖身的苦难地基了——

樱用干燥而温暖的毛巾擦拭着头上的水珠,一边拾起塑料矮凳上新购的白色乳罩和内裤——总之似乎一切都可以在这里画上一个堪称完美的句号了——她抬起右腿,将内裤往地狱森林般摇曳的隐私之处上拉——如果说这般庞大的神殿还有如此坚固的地基的话,那或许就同生活的磨难无甚关联了——

真讨厌!每每想起那个女人来心里还是隐隐作痛、鼻子发酸——樱在套上那件灰白色的卫衣时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恼怒与惊惧——自己究竟是以多么诡秘莫测的方式对那个冷酷的女人抱持着如此深刻的执念的?或许,自己又一次可笑地欺骗了自己——不过,新衣服倒是挺适合眼下的自己呢——灰白色的长卫衣,深蓝而雅致的膝上短裙——哎哎,你说,克琳希德看到了如此焕然一新的我,会怎么看?怎么想呢?——哈哈,那还用问吗?肯定是——

菜刀差点割伤了樱的手。

“啊........烦死了!”

她带着决绝的口气嘟嘟囔囔,嘴角却在薄暮的柔光中微微上扬。

现下已是无星的傍晚——一个丑恶的、血红色的、仿佛流着脓液的月亮带着可怖的恶意缓缓地升入埋葬了过多晦涩秘密的夜空。

同样是血红色的,还有在弥散开来的夜气中飘舞的阿斯巴西娅的红裙。

她一脸厌憎神色地默默立于三十一中枯骨般的铁栅门前,鹰隼般的双眼死死盯住远方大排档处不急不徐飘乎而来的黑色姿影——

是克琳希德。

金水沸涌般的金发照旧扎成一丝不苟的圆髻,而那颇有些夸张的红框眼镜已取了下来——这样,那闪烁着妩媚与阴险光芒的丹凤眼便仿佛裸身的舞娘一般大胆袒露,黑色修身衣外披着单薄的男式黑色夹克,式样陈旧的高跟鞋也换成了便于行动的靴子。

“晚上好,阿斯巴西娅,今晚天气似乎不错呢。”

克琳希德向着阿斯巴西娅诡秘地微笑着。

“并不好,谢谢你。”

阿斯巴西娅冷冷地盯着克琳希德,右手不断调转着左手的银表。

“怎么?执行任务需要一件晚礼服吗?难道.......这次的任务其实是去参加一个名流的酒会?那我好像打扮得寒酸了些........”

“如果你的盯梢对象是如此疯狂地黏着你,能找到脱身的机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可不想和某些蹲在组织的安乐窝里的人废话太多.......我应该提醒你一点,这支银表会将我们的对谈毫无遗漏地报告给那位大人——如果我们相处的不那么愉快,恐怕......”

阿斯巴西娅挑衅地死盯住克琳希德的眼睛。

“那位大人也只会处罚我,而不是你.......我明白,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但是我希望你能承认我给你的工作带来了一定的帮助——至少组织里还没有像我这么了解这片区域的调查员......而且……你的着装确实不利于接下来的活动……”

克琳希德的笑容愈发亲切。

“你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啊,克琳希德......别忘记你现在的位置,你只是一个协助我办事的一级调查员罢了,调查只是你分内的工作,而发掘神殿的无上光荣是属于我——阿斯巴西娅的——你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别耍滑头.......”

“啊啦,你还知道我是一级调查员吗?那你就应该认识到我的职务比你更高的事实才对......我想圣露易丝庭派遣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监督你,任性妄为的阿斯巴西娅......”

什么冰凉的物事粗暴地顶在了克琳希德柔软的小腹上。

“愚蠢呐,克琳希德......看来你对局势一无所知嘛.......你已经得意忘形到连你的靠山都不管不顾了吗?........可怜的傀儡,让我来告诉你好了——那位大人看在我长年劳苦功高的份上,已经向圣露易丝庭提出议案,让我担任了圣露易丝庭的二级议员.......你的那位老靠山近来在那里不怎么吃香了嘛.......一级调查员?哼,你连圣露易丝庭的门槛都摸不进去,还想在这里使唤我?”

阿斯巴西娅兴奋而嘲弄地**着克琳希德颤抖的下巴,晃了晃胸口项链上闪亮的银色蛇形纹饰——

“要是不信,大可以反对.......但是我完全可以以不服从上级指示的罪名打穿你的肚子......那位大人顶多就是数落我两句.......而你嘛......我兴许还会考虑怎么高雅地玩弄你的尸体.......”

“.......明白......请您指示,阿斯巴西娅议员。”

阴影中似乎看不清楚克琳希德的神色,然而那故作平静的声调中却有几个再明显不过的颤音。

“头前带路吧。要是你的信息准确无误,我兴许还可以向那位大人美言几句,给你安排个好差事......好了,克琳希德,走吧......”

发出恶魔低吟般咔哒声的手枪顶住克琳希德的后背。

着靴子的脚颤抖着迈开步子,着红漆高跟鞋的脚则发出愉悦的脆响。

四层的教学楼孤零零地伫立在亘古荒原一般的操场之上。

红裙与黑衣的二人径直走上第一层教学楼的低坎,推开以白漆写着“高一(8)班”的一扇淡黄色木门,进入了一间桌椅杂乱堆放、不可见的恐怖空气难以流通而散发出刺鼻霉味的逼仄教室。这里早已成为尘埃与老鼠的王国——一切现代的物件在这里都显得颇为怪异与不和谐——仿佛时间的旅程在此处发生了可笑的倒错一般,在一个前洪积世的古老年代,一群愚昧而渺小的哺乳动物在此处建造了渎神的现代造物一般。

“你确定就是这里?”

阿斯巴西娅的枪粗野地顶撞了一下克琳希德的脊柱。

背对着她的克琳希德深吸了一口气。

“根据南岳镇地方志的记载,再比对卫星地图,查知入口就位于方砖的地下。”

“那你知道它的具体坐标了吗?”

“我今天已经秘密到过这间教室探知方位,地宫的入口就隐藏在角落里那块**的方砖处——原来是放置书架的地方,我已经将它挪开了。里面的空气流通状况还算不错,看来......应该有一个通往外部世界的入口。”

克琳希德轻轻地掀开角落里的方砖——一阵带着深刻恶意的尘埃与霉味顺着砖石接缝处松动的地方警示性地扬起——空气的流动显示出险恶的征兆,远方传来摩托车鸣笛的尖啸,不明的红绿光点在久未擦洗的窗玻璃上闪耀——与传说中恶魔审视猎物的残暴眼光如出一辙。

种种杂音和幻光在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瞬间仿佛坠入无边的太古深渊,了无痕迹——阿斯巴西娅能清楚地听见克琳希德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声——同自己那更为焦躁与狂乱的身体律动与地砖被掀起的咿呀声混杂在一起——在梦境般的古怪体验中愈发显现出晦涩的恐怖——

这种恐怖在克琳希德沾满尘灰的双手松开地砖的边角时达到了它的最高峰,随即又疯狂地下坠——石砖边缘与克琳希德的足下是一个长宽约50厘米的逼仄洞穴,当克琳希德将手电筒向内张探时,阿斯巴西娅清晰地目睹一段灰石铺就的齐整的阶梯向一个窄小而纯黑的空间处延伸而去,黑魆魆的洞口仿佛无声地吟唱着某种恶毒不堪的古老诅咒。

“你……你能确定这是正确的入口?”

“以我对这所学校的了解,没有任何活着或死去的人有任何动机修筑这条地下通路……何况……何况这间教室也只有这块地砖能起到活板门的作用……”

“头前带路吧……希望你记住你脊椎骨上顶着的这把枪……”

“是,明白……”

阿斯巴西娅直着身子蹬掉脚上的高跟鞋,而那支手枪却死死地咬着克琳希德的后背。

“我在脚上套了足够厚的毛线袜,你觉得有问题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修建在南岳镇的这一处地宫埋藏较浅,恐怕是古代地壳抬升的缘故……”

“那么就开始此次行动吧……克琳希德……”

地宫的门口确然过于逼仄,纵然是克琳希德与阿斯巴西娅这般偏瘦的女性挤入洞穴也费了好一番功夫——两人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方将石板盖回原处——在此段时间内,阿斯巴西娅的枪无可奈何地松开了牢牢扎在克琳希德脊背上的利齿。

地下石阶的岩洞极为低矮,克琳希德身型较阿斯巴西娅为高,不得不低下头去,以免为尖锐的石笋和石钟乳所伤——手电筒的光芒只能在岩洞前方的黑暗幕布上投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光斑,古老的石灰岩台阶湿滑而残损——虽说修筑这条石阶的未知存在者以极高的技术将石灰岩切割成了齐整的模样,却也未能完全抵挡来自外部空间的无情风化与侵蚀。阴险的冷风在地窟中咆哮奔涌,如怪浪般冲击着克琳希德与阿斯巴西娅的感觉神经;千年滴落的山泉之水沿阶而下,混合着女子轻微的喘息之声,向着黑暗的深渊疯狂地跃进。

约莫下行了20分钟左右,阶梯嵌入的廊道陡然宽广起来——与此同时,一些制作极尽精巧之能事的壁龛开始在前方的廊壁上间歇性地浮现:于磨得平整的石灰岩上凿刻而出的石制框架及框上细致描刻的涡旋状花纹尤其令人诧异——一路浮现的壁龛与石框都被不厌其烦地覆盖了此种怪异莫名的涡旋雕文——同地球上已知的全部种属文化都浑然不似:怪异的涡旋似乎并不是一种矫揉造作的寻常饰纹,而是包含着其他的独特的深刻意味——涡旋不属于已知对称图案的任意一种,然而这种舍弃太古文明中常见的对称设计的图形却给任何一种高等生物的视觉感官以独特的立体感:它的光影分布与螺旋线条被测算得恰到好处,仿佛是一类独特的活生生的存在物。

壁龛内部积满了式样怪异却经受过精细打磨的碎石——阿斯巴西娅不由得停下来观看这些造型朴拙的古老石雕:石雕平均高度约70厘米左右,形态各异却不乏规律——圆润的形式类似女性的乳(w)房、臀部甚至是子宫——通过十余座壁龛后,阿斯巴西娅所见的皆不外是形态类似女性**官的怪异器具——石杯、石鼎、石炉、偶像——手中枪对于克琳希德脊背的控制似乎也因此种惊诧而松懈甚多。

“这些……这些石雕是做什么用的?”

“这应当便是古文献所记载的用于对被记载为地球之卵巢的太古母神进行生殖崇拜的器具……就我对于地方志的阅读情况来看,南岳镇一带对于母神的崇拜和祭祀直至龙帝国的宋朝都未曾断绝。宋朝时固然尚未出现进行系统宗教学研究的学者,近代来华传教的部分传教士却掌握了第一手的研究资料——根据他们的描述,G省区域的古蛮族崇拜中出现的庞大蛇神与身披五色羽毛的鸟类,似乎都发端于此种古老的母神崇拜——在那里,蛇神与巨鸟于本质上都是太古母神的化身……啊,我想我们或许已经接近地宫了……气温下降了,您注意些……”

“谄媚就免了,小心你的后背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不过.......资料倒是搜集得令人信服。”

气温确乎一直在迅速下降——冷风的刺骨与阴险程度令人愈发颤栗,地面渐渐出现了肉眼不可见的薄冰,彻骨的寒冷顺着阿斯巴西娅的经脉如电流般上涌,寒战如冰海浪潮般一个接一个地涌来——前方拾级而行的、衣着同样单薄的克琳希德却显出令人难以忍受的从容神色——

“我想我们很快就要到达最深处的地宫了.......议员阁下,这里离地表约莫公里左右——这座地宫应当是远古为太古母神奉献牺牲的众多神殿之一,根据圣露易丝庭多年搜集的古代文献,大部分地宫都修建在离地表十数公里的岩石深处,只有这一处算是新近发现的较浅层的地宫.......”

“也就是说,组织已经搜查过其他的地宫,但是一无所获,只有这个新发现的地宫还没有实际地勘探过咯?啊——嚏——!”

“是的......当然您也知道这也是基于政治考虑.......”

“是......我......我当然知道!一会儿.....从速行动,不要.......不要拖拖拉拉的........”

阿斯巴西娅愈发怀疑克琳希德的险恶用心——这个女人并未告知自己有关此次任务的任何信息,而她自己却从头到脚做了完全的准备——不过这种臆测又显得如此的不合理,克琳希德的衣着同样单薄——地窖的气温低得可怕,只能抵挡室外低温的毛线袜底此时甚至缓缓结起了一层冰霜,阿斯巴西娅的四肢百骸在地狱深处吹出的狂风之中颤栗不已,红色的丝裙业已将她的身体裹成了一个粽子。目下每踏出的一步,都要承受来自魔鬼的最疯狂的试探。

“怎么了,议员阁下?很快就到了,您可别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经过一个锐角的拐弯处时,忽然停下脚步的克琳希德一脸关切地瞧着阿斯巴西娅那张因寒冷而变得青紫的俏脸。

“闭嘴......往......往前走,否则.......我毙了你.......”

阿斯巴西娅握枪的手正不住地颤抖着。

“我知道,您现在正冷得难受......要不这样,您先回到暖和的地方等着我,我到地宫里去采样........”

“放......放屁!我......谁说我冷.......我看,你是.......是想耍滑头......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带路!”

惴惴地通过那个尖锐如犬牙的拐角之后,一阵强烈的白色光芒陡然刺入二人的双眼——前方似乎正是廊道和石阶的最后出口——透过窄小的洞口向前望去,刺眼的白光的来源似乎是一片冰蓝色的古怪海洋——趋近看去,耀眼光华之现象背后这才露出凄美与狰狞并存的本体:那是一整片横亘无边的庞大冰原,一片在神秘的白色光华中尽显峥嵘的庞大冰原——冰原上方并未出现预想中的宏伟石灰岩拱顶,而是正对着一片青蓝色的高远大空——梦幻般的日光仿佛纷乱而下的箭矢,直射于万古未曾消融的可怖坚冰之上。

克琳希德搀扶着阿斯巴西娅走向茫茫无尽却凶险莫名的冰海,两人都为眼前的苍茫可怖的幻景而感到无比震惊与惶惧——古老的冰层极为深厚,冰下的存在物连残影都难以挣脱冰钢浇筑的桎梏封印:独有那茫茫冰蓝上的几粒浮舟般的黑点格外引人注目——那似乎是一座庞大尖塔的塔尖,连同几根断柱的粗糙顶部。

刺眼的光芒以及冰层的反射彻底射伤了探险者的雄心——传说中隐匿着万古奥秘的地宫为冰层所永久的封印,天光照耀下的这片土地又仿佛并非属于这个自为地运转了数十亿年的古老地球——地下迷宫的尽头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时空,此地的一切凄异怪诞的景象仿佛是倒生昏乱的大脑的产物,一个逆转了一切渴望的乌托邦就这样恶毒地嘲笑着茫然无助的闯入者——

“看来......地宫已经被冰层完全覆盖了......看起来是有些遗憾呢.......”

克琳希德有些失望地喃喃道。

“是啊,真是......真是非常遗憾......看来我们这一次是不能向组织上交差了.......”

恢复了些许元气的阿斯巴西娅冷冷地应答着克琳希德。

“那......咱们还要继续下去么?”

“不.......我们必须继续下去.......别忘了,组织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才找到了十二处地宫......可是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一无所获.......那些崇拜太古母神的祭司们......如果不是他们在自说自话,承载太古母神的容器一定就埋藏在冰层之下......一定就在这里,我.......我这就......”

阿斯巴西娅始料未及地扑倒在坚硬如钢而彻骨生寒的冰层之上——克琳希德仿佛是在不经意间松开了原本挽着她的手臂:一切似乎都过分突然,就仿佛那冰封的地宫的凄凉景象陡然在她的眼中以最为绝望的方式生成那般——

穿着靴子的脚以最为阴毒的方式在她的腰胯之间猛踢了一脚,随即是一支手枪——一支一直牢牢黏附在她自己手中的手枪——以最戏剧性的方式粗暴地插入了她浓密的发丝之间——

“克琳希德.......你.......”

一阵短促的笑声。

“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些什么.......阿斯巴西娅.......傲慢的阿斯巴西娅......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将在这片古老的荒原之上结束.......迎接你的不过是本就蛰伏在这里的古老的、与宇宙共生的永恒死亡罢了.......”

克琳希德的脚尖粗暴地蹂躏着阿斯巴西娅的脊椎骨。

“你......你敢......别忘了.......”

“你是说你的**吗?啊啦,真是抱歉.....这里离你作威作福的地上世界实在是太遥远了,我想那位大人一定在纳闷为什么收不到半点讯号呢?阿斯巴西娅......可怜呐,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你仍然想着为组织尽忠,不过.......啊,差点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先你一步将你梦寐以求的容器拿到手了......我想.......”

“不,不可能!你的住宅到处都有监控装置,我手下的人也一直把你盯得死死的......你,怎么可能......她们告诉我......你只是在地宫入口做调查......”

“你真是太轻信了,愚蠢的阿斯巴西娅........我要是真的没有来到这个冰原,我又怎么想得到利用低温夺取你的力量的方法呢?我是那么畏惧你在陆地上的力量......凭你的力量,杀死我简直轻而易举.......但是我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这里的低温对我来说可是殊不足畏,另外.......至于你那些忠诚的部众嘛......自然有人会帮助我铲除她们的......”

“你......难道是......那位.......”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呢......你和你的那位大人已经犯下了一个无比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把我们看成是秋后的蚂蚱.......殊不知你们的秋天早已悄然到来,是不是?圣露易丝庭可能根本不会想到我们会如此轻易地窃取地宫中埋葬万古的秘密,是不是?.......那是因为它根本不在此处,这里只不过是我精心设计,用以诱杀你的陷阱罢了......”

“你.......你说什么?设计?诱杀?不在.......”

“真奇怪呢,阿斯巴西娅,天气好像又热起来了呢.......”

阿斯巴西娅正待开口质问,不知从何而生的异物忽然粗暴地涌入了她的口中——待她吐出那沾染着血丝和唾液的粗糙异物时,却惊恐地发现那是冰原之上绝无可能生成的骇然物质——黄沙。

冰冷的日光转瞬间幻化为灼人的火焰,无垠的黄沙在毫无生气的天空之下盘旋飞舞,恶魔般的仙人掌的每一根尖刺仿佛都透露着最残酷的狞笑,狂岚穿越岩石的空洞发出凄厉而音域宽广的死亡咆哮——

“还想要尝试更多吗,阿斯巴西娅?”

失重的幻觉般的恐怖一瞬间又攫取了阿斯巴西娅的全部心神——沙漠的蜃景扭转着消失在无限的黑暗之中——她在覆盖整个经验世界莫大的恐怖之中急速地下坠——恐怖与黑暗幻化为灭亡的二重奏,每一个令人颤栗的音符又丧心病狂地实体化为不可名状的海洋生物的触手,将她的四肢死死地箍住,随后是一个死物般的机械语音在她的耳边荒诞地响起:

“我真害怕......真害怕.......若是你在陆地上就识破了我制造的全部幻觉......我还不知道你会以怎样残忍的手段切开我的身体.......当然我的担心已经成为多余的了......你败给了虚幻编造的寒冷......你败给了你自己,阿斯巴西娅.......咿!侧耳倾听!自你进入这以世界上最完美的恶意编织的陷阱以来,你就没有听见些什么?倾听啊,回忆啊,阿斯巴西娅......”

“杀了我.......”

微弱的哀求被机械的怪音全然地淹没。

“咿!哈哈!这里、那里、近处、彼方,一切看到看不到的角落里,侧耳倾听的玛丽亚.......听到......听到狂妄而自以为是的胎动的声音!呜呼!只有自私的人爱生命,只有高傲的人爱生命,只有懒惰的人爱生命,只有贪婪的人爱生命.......圣人.......什么也不爱,圣人是孝子,只爱他的母亲,爱他人的母亲,爱所有人的母亲,爱地球和一切苍茫星辰的母亲.......生命是莉莉丝,莉莉丝是生命,生命只有一个,莉莉丝只有一个......多余的生命是噩梦,多余的生命是罪孽!大地的母亲,地球的卵巢......吁!离开母亲的胎儿是罪人,离开子宫的胎儿是异端......胎儿和母亲,从来是一体.....从来不分开!生命只有一个,莉莉丝只有一个!咿,哈哈.......”

神与慈悲或许难以再临遍布血污的扭曲心灵——阿斯巴西娅心中至为渴求的不过是一声终结一切的枪响,正如晚钟使繁忙的西方小镇归于静谧的安眠之中那般——或许就连那僵死的意识都将在谵妄与无意识的古老诅咒所编织的无底深渊之中行尸走肉般徘徊着,直至最终的仁慈的末日审判再度降临.......

克琳希德却代替她听到了那在静谧空间里枪响的余音袅袅——丹凤眼中的病态的怜悯与欢爱的光芒照亮了地下肆意流淌的眼球、脑浆、血污、碎肉.......近距离射杀的确能够带来恐怖的破坏力,何况,审判的钟声沉重而慈悯地敲响了三次.......

“生命只能有一个,莉莉丝只能有一个.......”

克琳希德有些病态地喃喃自语起来。

“Comfort ye comfort ye My people saith your God; speak ye comfortably to Jerusalemand cry unto her that her warfare is accomplished that her iniquity ispardoned; ...”

颤抖的雪白食指轻轻蘸着缓缓流淌的血液,于冰冷的瓷砖上描出了腥红的十字......

红色。

黄鱼的表皮为红色的辣椒油所染。

“来来来,小虎,多吃点鱼!哦,这个鱼尾巴是最鲜最好吃的.....”

水生笑呵呵地将滴着油的鱼尾巴夹到儿子的碗中。

“不吃!不吃!我要吃鸡腿,这个鱼又腥又臭的......”

“多吃鱼多吃鱼!这个鱼是补脑的.....你现在在学校里头读书,就应该多补补脑筋.....今天这个鱼倒是做得还可以。”

水生似乎是嘉许地看了一眼往自己的碗里盛南瓜汤的樱。

“丫头,你先坐着把饭吃了。”

阿妙笑着给儿子夹过一个鸡腿。

“你们吃完了我再吃......我现在不饿。”

樱把装着青椒鸡的青花大盘子端到弟弟的面前。

“坐着一起吃嘛!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多好,拿碗去添饭......”

阿妙似乎有些不满地大声嚷嚷道。

樱有些迟疑地瞧着唏哩呼噜大口喝着南瓜汤的水生。

“拿碗筷,坐着吃饭吧。”

水生重重地将碗顿在桌上,头也不抬。

“去嘛!你爹都同意了!一会儿菜都给你弟弟吃光咯!”

“嗯,马上就来吃饭。”

卸下围裙的樱从水槽里拿起碗筷,浑身仿佛被清澈而明朗的月光按揉着——最近一次像这样吃饭还是过年的那段日子——不过水生依然是摔碗砸筷,小虎依然是哭闹不止——似乎这种属于一个家庭应有的温暖才在这个温馨的夜里孵化出来——或许慢慢地,一切都会随着月球由缺返圆的充满美好祈愿的进程而渐渐幸福起来——

月球如此这般的补完而回归空虚的历程,仿佛也是如此这般感应着少女微茫的欲望一般——

她的执念是那样的深刻,以至于她绝不会无法识别窗外那个孤独而略显痛苦的黑色身影。

“她.......去哪儿.......”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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